电影、电视剧与京剧

老田

　　这里想说的不是戏曲记录片和电视戏曲片。而是漫谈涉及京剧的一些电影故事片和电视剧。我国第一部有声故事片（蜡桶发声）《歌女红牡丹》于1931年3月公映，当时引起极大轰动。该片由有电影皇后之称的胡蝶女士主演，表现的正是一位京戏女演员的坎坷生活。由于蜡桶发声的缺陷，后来好象又重拍过随片录音的版本。我在抗战胜利后曾在同乐电影院看过这电影，该是重拍的。当时太小，情节没有什么印象了。女主角红牡丹在嗓败前有四段演唱，都是由胡蝶表演，以梅兰芳先生的唱片代唱。这四段唱里有《穆柯寨》、《探母》、《玉堂春》等。从第一部有声故事片来看，电影跟京剧也真是有不解之缘。后来童芷玲、周旋、石挥、张伐拍的《夜店》中，店里有个落魄京剧艺人，由程之扮演，他有一段回忆，想起自己红极一时演出的盛况。演的戏是《武家坡》，代唱的是杨宝森先生。如能找到这片子，可以听到杨先生在四十年代鼎盛时期的声音。还有王元龙、杜丽珠主演的《天桥》，也是一个京剧班子的故事，也有在台上演出《武家坡》的场景。而电影《秋海棠》中的京剧唱段都是由主角李丽华女士本人唱的，她受家庭影响，对京剧不陌生。
　　建国后的影视作品和京剧有密切关系而最成功的我以为是程之、王馥荔主演的《名优之死》，是根据田汉先生编写的同名话剧拍摄的三集电视剧。与原剧本相比，改动不大，可说是忠于原著。这话剧我在人艺看过，童超、于是之、朱旭把旧时代京剧艺人演得活灵活现。朱旭当场拉胡琴，能要上好来。于是之演一个丑角演员，姓左，虽是配角，但极尽绿叶之能事。而电视剧较话剧毫不逊色，主要是程之先生会拉会唱，都是这里的事，而王馥荔根本就是京剧出身，二位把京剧演员的生活演得入木三分，可算“绝唱”！
　　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真名实姓命名的影视最突出的得算《梅兰芳》、《荀慧生》了。但这两部作品都不尽如人意。电影《梅兰芳》的第一部分我曾在《读书偶感》一帖中说过，不再重复。电视剧《荀慧生》最大缺憾是虎头蛇尾，另外不少属于常识性的毛病应是可避免的。例如民国初年，演出完了，小演员就谢幕，这是不可能的。
　　更多的电影电视剧中，借京剧来表现人物身份或点染时代背景的居多，由于编、导、演对京剧的陌生，可以说漏洞百出。
　　比如电视剧《骆驼祥子》中，加了祥子给金少山拉包月车的情节。大概因为金老板爱误场，以此表现祥子腿快。但是《骆驼祥子》的故事是以20年代的北京为背景，那时金少山不在北京。金老板18岁离京，到1937年初回京，祥子是不可能给金老板拉包月的。老舍先生喜欢京剧，和许多京剧演员交好甚厚，他若在世一定不会同意加这段内容。
　　电视剧《琉璃厂传奇》中，金贝勒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独行于街头，他触景生情，哼出了反二黄散板“大雪飘……”的旋律。这是《野猪林》剧中山神庙一场的开头，是少春先生在60年代初创作的，民国初年的金贝勒是不可能哼出这旋律的。还是此剧，民国初年的京剧舞台上竟出现了建国后才从川剧移植过来的《秋江》，电视剧《雍正王朝》中把京剧的历史提前了一百年，让康熙时代演出了，《失空斩》，而《荒唐王爷》则更把京剧的形成提前到清军入关不久。（以上几例是我在1999年梨园周刊上发表的一篇小文里说过的，自己引自己的文章，可以不算抄袭）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清代格格学唱《锁麟囊》、《我这一辈子》中建国前的卖唱女唱出了《穆桂英挂帅》、毛泽东在建国前听马连良1963年《空城计》的录音、四十年代的人听张君秋《望江亭》的唱片，建国前时的《别姬》竟是袁世海、杜近芳合演。还有建国后有些唱词作了修改，可是在影视里提前出现了，如坐寨中“将酒宴摆至在聚义厅上”，以前只有“分金厅”一种唱词。《四世同堂》可算精品，但唱这句时，唱成“聚义厅”，也是小疵。不久前演的《北方有佳人》，在旧戏班里，常能听到50年代以后的提法。如“观众”、“剧场”、
“化装”等，实际上旧时该称“座儿”、“园子”、“扮戏”。
　　我觉得这些也不能看做小事，精益求精吗，既然有这方面的内容，还是把它弄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