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况钟 周忱 苏戌娟 熊友兰 娄阿鼠 过于执 尤葫芦
第 一 场
(尤葫芦内白:啊呀,好重哪)(尤葫芦上) 尤葫芦:(白)吃酒越多越妙,本钱越出越少 (唱)停业多日心焦躁 为借债东奔西跑受辛劳 (白)想我尤葫芦,自从早些停业,全靠借钱过活,终日愁眉不展,幸喜我那死去的妻子有个姐姐,住在皋桥,为人之心好也,今天去到她家,叫我吃了两壶酒,又借我本钱十五贯,重新开业,好不快活人也,哈哈……我往日卖猪,全靠秦老伯帮忙,明日卖猪,还少不了麻烦于他,今晚路过,先去打个招呼。这里是他家门口,老伯在家吗?老伯在家吗? 秦老伯:何人叫门哪? 尤葫芦:(捏鼻道)是我哪 秦老伯:哈哈……(开门) 尤葫芦:喂 秦老伯:哎呀,是尤外叔啊,你就爱取笑,这么晚了,找我有的何事啊? 尤葫芦:老伯请看(拿铜钱给秦老伯看) 秦老伯:哎呀,这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铜钱? 尤葫芦:路上捡来的 秦老伯:又该取笑了 尤葫芦:啊老伯,不瞒你说,这十五贯铜钱是皋桥她姨娘借于我做本钱的呀 秦老伯:好,好,有了本钱你就可以重立旧业,吃穿不愁,我这卖酒卖油的生意也要沾光不小了 尤葫芦:那是那是啊 秦老伯:明天卖猪还是我与你一同去吧 尤葫芦:噢,噢,多谢老伯 秦老伯:快回去歇息了吧 尤葫芦:多谢老伯,多谢老伯 (秦老伯关门回屋) 尤葫芦:才离秦家油盐店,又到自家猪肉铺,开门,开门 苏戌娟:(内白)我来了!(开门)爹爹回来了? 尤葫芦:回来了 (苏戌娟关门) 尤葫芦:哎呀,回来了。(坐在床上准备休息) 苏戌娟:爹爹,哪里来的这许多铜钱? 尤葫芦:哦,你猜是哪里来的? 苏戌娟:可是借来的? 尤葫芦:哎,哪有这样的好人肯借咱这许多的铜钱哪? 苏戌娟:那么,是哪里来的呀? 尤葫芦:这——,(背着苏戌娟道)待我骗她一骗 苏戌娟:爹爹 尤葫芦:唉,(一拍双腿)事到如今,为父就对你实说了吧,清早出门,正遇见张媒婆,她说方员外的女儿出嫁,缺少个陪嫁的丫头,是我收下他那十五贯铜钱,将你卖与他人了 苏戌娟:(大吃一惊)爹爹,你,你你你此话当真? 尤葫芦:明天一早就让你过去,你快些收拾收拾去吧 苏戌娟:啊,早死的亲娘呀(哭着下) 尤葫芦:哈哈……,一句笑话她倒信以为真,我且骗她一夜,明天再与她说个明白,倒也有趣呀,哈哈……(拿起铜钱放在床边)铜钱且放好,啊呜——,痛快睡一觉(休息) (二更鼓响,苏戌娟内唱) 苏戌娟:(唱)阵阵心悲酸(苏戌娟上)珠泪滚滚涌如泉 看眼前茫茫大海无边岸 我好似一叶孤舟 随着那波浪翻 莫不然我求他看在亡母面上 念孤儿退回卖身钱 (白)爹爹,爹爹,啊呀,睡熟了 (唱)我与他非亲生彼此疏远 既有卖我意怎会把我怜 只怕是难劝他心回意转 想到此不由我心如箭穿 (白)天啊,老天 (唱)把苍天唤了千万遍 娘啊 娘啊 早死的亲娘啊 唤亲娘唤得我唇儿干 (看见桌子上的斧子,拿起比划欲自尽) (白)且住,曾遇皋桥姨娘对我言讲,若有为难之事前去问她,如今事已至此,我何不前去投奔姨娘 (唱)但愿得姨母能成全 免我一生受牵连 趁着他酒醉沉睡未醒转 (偷偷往外跑,尤葫芦睡梦中动了一下,苏戌娟突然停住,来到床前) (白)爹爹 (唱)皋桥投亲莫迟延 (忙出,尤葫芦打呼) (白)也罢 (苏戌娟下) (三更鼓响,娄阿鼠打哈上) 娄阿鼠:输尽骗来钱,再找倒霉人,想俺娄阿鼠,一不经商,二不 种田,专偷独孤为生,不论市农工商,三教九流,只要见他 有钱,我是能骗则骗,得偷便偷,虽说名气不好,怎奈是俺 赌场的兄弟多,衙门里朋友广,街坊邻居对我倒也尊重,昨 日骗来了一锭钱,不料手气不好,唉,统统的给输光了,虽 说有这副灌了铅的骰子,怎奈今日赌场里全是行家,难以下 手,想反本,唉,又无有本钱,得,赶紧找一个财神爷爷才 是啊 (来到尤葫芦家的肉铺门前) 娄阿鼠:哎,怎么尤葫芦家的大门未关,灯火未熄,噢,想必是他又在哪里杀猪了,待我去到那里赊上几斤猪肉先饱餐一顿再说。(进门)尤二叔,她大姐,尤二叔(尤葫芦打呼)哎吆,他还沉睡未醒呀,哦,想是他又喝多了,是忘记了关门,忘记了熄灯,呀!观见他桌面上有一把肉斧,不如将它偷走,换得几文铜钱,那也是好哇。呀!观见他枕头下面有许多铜钱,这可是料想不到哇,抬颈高振,眉开眼笑,伸手就取,心惊肉跳,是我方才正在发愁赌本,如今是有了赌本心,去到赌场押大宝,掷骰子,赢了钱,去到酒楼吃个饱,再到妓院走一遭! (娄阿鼠蹑手蹑脚轻悄悄来到尤葫芦床前偷钱) 尤葫芦:哎呀,好个贼 (尤葫芦抓住娄阿鼠) 尤葫芦:啊?原来是你!娄阿鼠(娄阿鼠叫道:尤二叔)欠我的肉钱不还,还又来偷我,你,你你找打 娄阿鼠:啊呀,尤二叔(跑开) 尤葫芦:你,你,你 (两人揪扯,尤葫芦抢过钱,放在桌子上,又去追打娄阿鼠,娄阿鼠躲过之后,来到桌前,拿起斧子,砍死尤葫芦) 娄阿鼠:尤葫芦啊尤葫芦,你,休怪我手下无情,我要是不将你杀死,明日你将此事传扬出去,叫我娄阿鼠是如何做人哪,我这是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到葫芦我洒不了油!(又将斧子砍在尤葫芦身上)拿起铜钱我赶紧溜!(娄阿鼠又在屋子里偷了一些东西,逃走)(更鼓再响) (秦老伯在内咳嗽,上) 秦老伯:亲帮亲,邻帮邻,富帮富,贫帮贫(来到尤葫芦门前)看他大门已开,想是已起床了,尤二叔,尤二叔(忽然被脚下东西绊了一下)什么东西绊了我一脚?哎呀,原来是尤二叔啊,好好的床上不睡怎么睡在这地上了,尤二叔醒来,醒来醒来!(吓了一大跳)哎呀,满身是血,他已被人杀死了。大姐,大姐!啊呀不得了(出去喊人)众位街坊快来!众位街坊快来! 众街坊:来了 秦老伯:众位街坊,大事不好了 众街坊:秦老伯,惶恐恐为的何事? 秦老伯:尤葫芦被人杀死了 众街坊:啊? 娄阿鼠:我呀,我是不相信哪 秦老伯:不信请看嘛 众街坊:进去看看 (众人进内一看) 秦老伯:(唱)喉咙断 鲜血淋淋满胸怀 街坊甲:(唱)面如土色倒尘埃 街坊乙:肉斧上现有血迹在 街坊丙:定然是肉斧伤身遭祸灾 娄阿鼠:(近前一看)哎呀,鲜血淋淋,实在是怕人哪 众街坊:秦老伯,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老伯:哎呀,列位呀,昨夜他来找我,说是从皋桥亲戚家里借来十五贯铜钱,邀我相帮与他一同卖猪,我一早看他,不料他已死了 街坊丙:那十五贯铜钱呢? 秦老伯:哦,(忙去床边一找)不见了! 街坊甲:她女儿呢? 秦老伯:也不见了 街坊丁:哎呀,是啊,他女儿也不见了 众街坊:哎呀,好奇怪呀 街坊乙:(唱)父亲死却怎么女儿不在 这桩事令人费疑猜 街坊丁:(唱)定是那十五贯惹下祸灾 只落得穷运未退灾又来 街坊甲:(唱)莫非是有歹人将他女儿拐 杀死人命盗钱财 街坊丁:(唱)肉斧伤人好奇怪 凶手未带凶器来 街坊丙:(唱)莫非是女杀父私逃在外 秦老伯:(唱)苏戌娟忠厚老实性和蔼 怎能够行凶杀人惹祸灾 娄阿鼠:哎,常言道女大不中留,久留惹祸灾,女大心大,孤身难捱,与人私通,自然是暗中往来,肉斧伤人,岂能是外人所害,她定是假装正经心怀鬼胎 (唱)看来凶手就是她 列位请莫再疑猜 街坊丁:唉?不曾见她平日与男人有什么情爱呀 众街坊:是啊,不曾见她与男人来往呀 秦老伯:是他女儿也罢,是贼也罢,天子尚早亮,他逃走不远,我们分头办事,你二人前去报官,我等去追凶手,走! 众街坊:走! (众街坊下,娄阿鼠左边右边各转一圈) 娄阿鼠:(指左边)我去?(指右边)我去?啊,我也去(下)
第 二 场
(熊友兰内白:走啊! 熊友兰上) 熊友兰:(唱)家贫寒少衣食难养双亲 在商店当伙计苦度光阴 主人经商家豪富 我为他终日受苦辛 卖货买货东走西奔 只为主人挣金银 走遍了苏杭湖广皖赣闽 贩遍了绫罗草药海味山珍 (熊友兰下,苏戌娟上) 苏戌娟:(唱)身儿困两腿酸脚疼难忍 只跑的口儿干汗水淋淋 心儿里怕追赶拼命前奔 可怜我身孤单无有亲人 似黄叶飘零何人问 只眼前一线路皋桥投亲 (苏戌娟下,熊友兰上) 熊友兰:(唱)做牛当马力用尽 到头来难以养双亲 终日忙碌四处奔 何日能养家乐天伦 (苏戌娟赶上) 苏戌娟:前面的客官慢走 熊友兰:原来是位小娘子 苏戌娟:请问客官前往皋桥该往哪条路走? 熊友兰:大姐急忙赶路为何孤身一人? 苏戌娟:只因,客官哪 (唱)家中父母难分身 有要事皋桥去投亲 行至中途路难认 还请客官指迷津 熊友兰:噢,原来如此,大姐要到皋桥,与本人正是同路,你我同行便了 苏戌娟:多谢了 二人同唱:我(他)在前行她(我)后跟 同行乃是陌路人 此人姓名不曾问 陌路人何必要盘根 (众街坊内喊:走!走!走!) 苏戌娟:(唱)忽听得喊声一阵阵 熊友兰:大姐,走! (众街坊内喊:走!走!走!) 苏戌娟:(唱)又望见奔上来人一群 (众街坊上) 众街坊:慢着,嗨,嗨(众街坊拦住二人) 秦老伯:(唱)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料想你果然是勾结奸夫行凶的人 (众人指点苏戌娟) 秦老伯:大姐,你干的好事呀 苏戌娟:秦老伯,我久别姨娘前去探望,这有何不可呢? 秦老伯:你可知你父被人杀死? 苏戌娟:啊? 秦老伯:(唱)你父被杀一命尽 苏戌娟:什么?爹爹他、他被人杀死了?(哭) 秦老伯:谁还哄你不成? (苏戌娟回走) 众街坊:哪里去呀? 苏戌娟:回去看望爹爹 众街坊:哼 众街坊:(唱)你装模作样哄何人? 苏戌娟:爹爹被杀,为何不让我回去看望? 秦老伯:(唱)盗取钱财想外奔 勾结奸夫害父亲 如今双双被捉住 要想脱身难脱身 熊友兰:怪不得她这样匆忙,原来如此(准备走) 众街坊:哎……,不能走,你也走不得 熊友兰:我为何走不得? 秦老伯:你要走了叫哪一个抵罪呀? 熊友兰:哎? 娄阿鼠:对呀,你要是走了莫不是叫我娄阿鼠替你抵罪不成? 熊友兰:这又奇了,这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哪? 街坊丁:不用多说,看他身上有多少铜钱 (说罢便去收熊友兰的身,众人帮忙抢下熊友兰的包袱) 熊友兰:这钱是我的(被众人推开)哎,你…… 秦老伯:让我来数,一五,一十,十五,一贯不多半贯不少,整整十五贯,你还想抵赖? 熊友兰:这钱是我的 秦老伯:(唱)狼心狗肺太凶狠 熊友兰:你! 众街坊:(唱)谋财害命拐女人 熊友兰:啊呀,列位呀,我叫熊友兰,是客商陶复朱的伙计,这十五贯钱是主人命于我前往常州买木梳的钱,我与这个女子彼此并不相识,怎可把我认作凶犯呢? 苏戌娟:是啊,我与这位客官素不相识,你们不可冤屈好人 众街坊:你们说么,谁能相信哪? 熊友兰:我那主人陶复朱现住苏州玄妙观前悦来客栈,列位不信请派人查问便知 娄阿鼠:嗨!人在脏在,尤葫芦不是你杀的,难道还是别人杀的不成? (内白:走!走!另两位街坊和两位衙役上) 娄阿鼠:哎哎,二位大哥,二位大哥,凶手就是他们,快将他们带走吧! 熊友兰:哎,你你你你! 二衙役:走!(上前将熊友兰和苏戌娟逮住) 熊友兰:逮我为何? 衙役甲:杀人要偿命 衙役乙:引火烧自身 熊老伯与街坊甲:哎,慢来慢来,还是再问个清楚吧 衙役甲:不必多说,回得衙去,一问便知 衙役乙:走!你们也一同前去 二衙役:走! (众人下) 娄阿鼠:哎吆,要不到这两个人倒做了我娄阿鼠的替死鬼了,啊!(捂嘴)(下) 第 三 场 过于执:升堂! 衙役们:噢—— 过于执:来—— 衙役甲:有! 过于执:众街坊上堂 衙役甲:是!(走出喊)众街坊上堂 众街坊:来了 众街坊:(下跪)与老爷叩头 过于执:起来 众街坊:是 过于执:你们都是尤葫芦的街坊么? 众街坊:是的 过于执:尤葫芦被害你们是怎样知道的?那两名凶手又是怎样拿住的? 秦老伯:回禀老爷,尤葫芦昨夜在皋桥亲戚家里借来十五贯铜钱,邀我相帮于他一同卖猪,我怕他酒醉误事,起早喊他,不想他已被人害死,他女儿苏戌娟也不知去向,小人等一面报官,一面追赶凶犯,追到皋桥附近,我见苏戌娟与一个叫熊友兰的男子同走,那男子身上正带着十五贯钱 过于执:啊——?那熊友兰所带之钱也是十五贯么? 众街坊:正是 过于执:他二人一同行走? 众街坊:是的 过于执:由此看来,他二人一定是通奸谋杀无疑的了? 众街坊:这——,小人不敢乱断 娄阿鼠:哎……,大老爷说是通奸谋杀,那自然是通奸谋杀的了 过于执:你等退下 众街坊:是(下) 娄阿鼠:大老爷你真是英明果断哪 过于执:嗯——,下去!(娄阿鼠下)来—— 衙役们:有 过于执:带苏戌娟上堂 衙役们:是 (苏戌娟被带上,苏戌娟下跪) 苏戌娟:叩见大老爷 过于执:去刑 衙役甲:是(帮苏戌娟去刑) 过于执: 苏戌娟抬起头来 苏戌娟:小女子不敢抬头 过于执: 叫你抬头只管抬头 苏戌娟:大老爷(抬头上看) 过于执:(站起往下看)低头!看她面如桃李,岂能无人勾引?年正青春,怎会冷若冰霜?她与奸夫情投意合,自然而生比翼双飞之心,父亲挡住,因此杀其父而盗其财,此乃人之常情,此案不用审也已明白十之八九,定了——!(拍案)苏戌娟,你为何私通奸夫偷盗十五贯钱,杀父而逃? 苏戌娟:大老爷所问之事,小女子一件也未曾做过 过于执: 哼,推得倒也干净。我来问你,你父姓尤,你又为何姓苏? 苏戌娟:我父早死,我母改嫁,带我同来,仍姓父姓,故而姓苏 过于执: 这就是了,你们既非亲生父女,他见你招蜂引蝶,伤风败俗,自然要来管教于你,于是你就怀恨在心,起了凶杀之意,你说是也不是? 苏戌娟:小女子并非如此 过于执:岂有此理!(拍案)有道是捉贼要脏,捉奸要双,如今你与奸夫双双被捉,十五贯赃款在此,又有邻人为证,难道老爷冤枉你不成? 苏戌娟:大老爷,小女子实在是冤枉呀 (唱)父贪钱财把我卖 不愿为奴逃出来 中途客官把路带 我的父遭杀被疑猜 实指望投靠姨母脱苦海 不料冤从天上来 过于执:一派胡言!(拍案)适才邻人言道十五贯钱乃是你父从亲戚家中借来的,你却加他一个卖你为奴的罪名,分明是含血喷人,看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恶毒,真不愧凶手本色,想本县无头命案不知断了有多少,而你这小小案件难道能瞒过老爷不成?啊? 苏戌娟:大老爷冤枉啊 过于执:哼,杀父盗财,还敢抵赖?不受刑罚,怎知厉害?来! 二衙役:有 过于执:将她夹了起来 (二衙役将苏戌娟双手夹起) 过于执:大刑伺候! 二衙役:是 (二衙役对苏戌娟用刑) 苏戌娟:冤——枉—— 衙役乙:昏了过去 过于执:松刑让她画供! 衙役乙:是! (二衙役松刑,苏戌娟倒下,二衙役拿过供纸) 衙役乙:画供!(抓起苏戌娟右手画供,然后拿给过于执) 过于执:带了下去,顶撩收监,奸夫上堂! 二衙役:是(将苏戌娟押下,将熊友兰押上) 熊友兰:(跪)参见老爷 过于执:熊友兰,你为何与苏戌娟私通,偷盗十五贯钱,杀死尤葫芦,还不从实招来 熊友兰:老爷容禀 (唱)我原在苏州把货卖 今赴常州办货来 大姐迷路我引带 此事何须加疑猜 素昧平生有什么情和爱 十五贯是货款请查明白 过于执:哼,伶牙俐齿,真会讲话,可是谁来信呢?你说你从苏州而来,要往常州而去,为何不迟不早偏偏与她相遇?你说你们素昧平生,为何她不与别人同走,偏偏与你同行?你说十五贯钱乃是货款,为何与尤葫芦丢失的钱财分文不差?你来看,苏戌娟已经招了口供,你还是招认了吧 熊友兰:冤枉难招 过于执:来! 二衙役:有! 过于执:拉下去重打四十 二衙役:是 熊友兰:打死小人,也是无招 过于执:小刑可耐,大刑难捱,若不招供,夹棍等来,来! 二衙役:有! 过于执:将他架了起来 二衙役:是 (二衙役将熊友兰架起) 熊友兰:冤——枉—— (二衙役将熊友兰拉下去动刑,片刻后上) 熊友兰:哦,(唱)谁料同行受疑猜 天外降下祸灾来 身受大刑苦难耐 过于执:来! 二衙役:有! 过于执:让他画供 二衙役:是!(拿供纸到熊友兰面前)画供! (抓起熊友兰右手画供,然后拿给过于执) 熊友兰:(唱)可恨我冤深似海 过于执:带了下去,顶镣收监! 二衙役:是 熊友兰:冤——枉——(被二衙役拉下) 过于执:这样一件人命案件,不消我三言两语,被我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是,胸中有鸿才,定能迎刃而解,退堂! 众衙役:唔—— 过于执:哈哈……! 第 四 场 (况钟监斩。正堂, 衙役上,书童上,况钟上) 况钟:(唱)执法严明德威并行 知民苦体察民情 平生愿效包拯 (白)想俺况钟,自任苏州府以来,窃喜五谷丰登,百姓安乐,今奉上台之命,命本府连夜监斩囚犯两名,已命刽子手前去提取,想必来——矣 侩子手:囚犯到!(押苏戌娟,熊友兰上) 侩子手:囚犯到! 苏戌娟熊友兰齐声:冤——枉—— 况钟:嗯——,杀人者理当偿命,玉蝶上字字如铁,再分明,抬头 侩子手:哈!(将二人头搬起) 况钟:为人要忠诚勤劳,怎容许偷盗横行,只因你们无法无天,才 落得身首极刑,为恶人理当严惩,若姑息,是非怎明?侩子手! 侩子手:有 况钟:打开刑具,洗衣首等 (侩子手去刑,洗净囚犯头脖,绑起二人) 熊友兰:大老爷,小人冤比山高 苏戌娟:小女子冤比海深 况钟:呔!若冤枉,怎有这条条罪情,若冤枉,怎有这人证物证,侩 子手! 侩子手:有 况钟:且等那谯楼起五更,将他们斩首,速回令! 侩子手:是 熊友兰:哦耶!人人都说你爱民如子,包公在世,谁知你也是不分清白,判小人含冤而死么 苏戌娟:你若屈斩良民,还算什么清官?算什么爱民如子呀? 况钟:(站起)此案经过多少问官三审六问,已经定案,你二人口口声声喊冤,不知有何申辩? 熊友兰:大老爷,小民被判与这女子通奸谋杀罪证不实? 况钟:怎见得? 熊友兰:大老爷,我家住淮安,她家住无锡,二人素不相识,只因她迷失路途,顺便指引同行,哪有什么奸情呢?我本跟随客商陶复朱充当伙计,终年往来各地,贩卖土产货物,我所带十五贯铜钱是主人赋予我前往常州贩买木梳子前去的,哪是什么偷盗而来呢? 况钟:你主人陶复朱现在何处? 熊友兰:我动身之时,他住本城玄妙观前悦来客栈,等我办货回来同往福建销售,大人不信,请派人查问 苏戌娟:我与这位客官素不相识,只因我去皋桥投亲,中途迷路,求他指引,被人猜疑,若是他喊冤而死,岂不是我把他连累了,大老爷若能查出这位客官的真实来历,就知道我于他通奸谋杀的罪情是冤枉的了 况钟:来 书童:在 况钟:速到玄妙观前悦来客栈查看,可有此事 书童:遵命 (书童领签下,况钟细看案卷) 况钟:(唱)熊友兰家住在淮安县境 苏戌娟家住在无锡县城 两地相隔千里远 他二人怎能结私情 从常州到皋桥一条路径 既同路免不了来同行 他二人奸情并无实证 十五贯是货款是偷盗并未查清 这命案来龙去脉尚不清 怎可以不辨黑白判死刑 (书童上) 书童:回禀老爷,小人前去查明那熊友兰确是陶复朱的伙计,陶复朱曾赋予他十五贯钱,前往常州办货,这是悦来客栈的登记簿,请老爷查看 况钟:陶复朱,熊友兰?熊友兰你是几时赴苏州的? 熊友兰:四月初八 况钟:几时又动身赴常州的? 熊友兰:四月十五 况钟:嘶(深吸一口气)如此看来这熊友兰是冤枉的了 苏戌娟:大老爷!既然查出这位客官的根底,就请替他昭雪了吧 况钟:苏戌娟,你与熊友兰是否通奸谋杀只可再行追查,只是你父被 杀,为何你偏偏出门呢? 苏戌娟:那晚继父回家,带回十五贯铜钱,明明说是卖我的身价,只因我不愿为奴,故而深夜私逃投亲,若是我偷了钱财,杀了继父,又有什么真凭实据呢? 况钟:哎呀,是啊,若说她确曾杀人,就应该有真凭实据,若说她不 曾杀人,就该拿到真正的凶手,怎可捕风捉影,轻率判成死罪 呢?啊呀,斩不得,斩不得,呀…… (唱)我奉命监斩翻案无权柄 苏州府怎理得常州冤情 况且是部文已下案已定 怎好违令不执行 (拿起笔准备执行斩首,苏戌娟喊道) 苏戌娟:大老爷,冤——枉—— 熊友兰:大老爷,冤——枉—— 苏戌娟熊友兰一齐:大老爷,冤——枉—— (况钟左右为难) 况钟:(唱)这支笔千斤重 一落下 苏戌娟熊友兰一齐:大老爷,冤枉 况钟:(唱)两条性命遭残杀 苏戌娟:大老爷 况钟:(唱)既然知有冤情在 就该与他判断明 (白)侩子手! 侩子手:有! 况钟:将这两名囚犯暂押耳房,侯令行止 侩子手:好! 苏戌娟熊友兰齐喊:冤——枉—— (侩子手将二人押下) 况钟:来 书童:在 况钟:与爷素服盥洗,掌起明灯,前往辕门,面见督堂 书童:得令 (二人下) 第 五 场 (况钟击鼓,幕内) 中堂:校尉们 校尉们:有 中堂:督爷有令,问是是何方来的鲁莽小民,竟敢在此乱击堂鼓,倘有状纸,重打四十,等候传问,如无状纸,加倍重打,赶出辕门 校尉们:哈 况钟:哈,哈,哈哈…… 中堂上,白:何人击鼓? 况钟:是本府 中堂:哦,原来是太爷 况钟:无有状纸,如何是好? 中堂:哦,太爷讲的哪里话来,待小官禀与督爷便是 况钟:相烦禀报 (中堂下) 况钟:哼,狐假虎威,可恶的很哪 (内:督爷有请,客厅相见) 中堂上,白:督爷有令,请太爷客厅相见 况钟:相烦引导 中堂:太爷请 (来到厅内,况钟等候多时,心急如焚) 况钟:(唱)听谯楼更鼓急三更三点 五更天斩囚犯怎敢迟延 为只为这案件判断欠妥善 击堂鼓闯辕门为民平冤 二人同行走怎能判通奸 铜钱十五贯罪证服人难 情节多疑点漏洞在其间 情节多疑点漏洞在其间 这案件越推敲越多牵连 草率判决是非倒颠 刀下留人时光本有限 这光景真叫人坐立不安 急惊风偏遇这郎中慢 我心中急如火他稳如泰山 带印信见督堂据理申辩 说缘由解疑案为民平冤 光阴贵胜过那黄金千万 今方知见贵人如此艰难 更鼓催时有限明决囚犯 二良民含冤死我心不安 (督堂上) 况钟:参见老大人 周忱:请坐 况钟:谢坐 周忱:奉命之秋,见中贵府,理当法场监斩,今夜击鼓,确是为何? 况钟:老大人,只因这两名囚犯案情不实,罪证不全,因此连夜击鼓,求见老大人 周忱:嗯——,怎见得不是? 况钟:老大人 (唱) 同行走怎能定通奸之罪 十五贯是货款是偷盗难断是非 说盗财说谋杀情节不对 此一案还需要仔细查追 周忱:(唱)三审六问已查对 双证俱全把案归 贵府心意诚可贵 怎奈是铁案定难挽回 况钟:(唱)说什么三审六问已查对 说什么双证俱全把案归 十五贯人与脏情节不对 定斩刑岂可凭按理而推 若是这轻易地判成死罪 民有冤官不理于理有愧 周忱:(唱)无锡县常州府德才兼备 见闻多阅历广理案有为 更何况经本院斟酌玩味 若冤枉已昭雪翻转是非 况钟:大人 (唱)熊友兰家住淮安境 苏戌娟家住在无锡 二人通奸无凭据 你可知熊友兰是陶复朱的 周忱:嗯——? 况钟:(唱)小伙计 周忱:(唱)这案情浩瀚大海一滴水 难道要本院亲自把案催 况已有府县案卷可查对 岂是那捕风捉影任意为 况钟:(唱)人命关天非儿戏 怎能说浩瀚大海一滴水 今虽有府县案卷不足取 证要真据要实 不可空谈论白黑 (白)如今只求老大人做主 周忱:嗯——!哼!如今此案传文已下,本院我哪能做得了主? (唱)节外生枝惹是非 王法如山谁敢违 本院我官卑职又小 无此斗胆胡乱为 况钟:大人哪 (唱)报国家安黎民为官无愧 人命案决不可朱笔轻挥 况钟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甘愿担风险斗胆妄为 (四更鼓响) 周忱:(唱)听谯楼更鼓连声催 盼望贵府迅速回 倘若违误斩囚令 圣上怪罪罪难推 况钟:(唱)岂不闻君为轻民为贵 官清正民心顺社稷振威 民有冤官不辨于心有愧 为百姓纵丢官我绝不皱眉 周忱:(唱)官达知府何欣慰 况钟:(唱)有官无官我无所谓 周忱:(唱)需知翻案多风险 况钟:(唱)哪怕头顶遇炸雷 周忱:(唱)劝贵府听告诫急流勇退 要知道一畴措驷马难追 况钟:(唱)被冤者血交泪感人心肺 岂容那真凶犯逍遥远飞 卑府我泼天胆直言不讳 周忱:(唱)难道你要落个青史名垂 况钟:(唱)为只为与黎民多施恩惠 周忱:(唱)你可知本院我从不违常规 况钟:大人 周忱:哼 况钟:大人 况钟:(唱)相争执陷僵局何言以对 到天明被冤人拯救靠谁 我岂能畏险峰畏难而退 纵然是入火海我性命作陪 (白)大人哪,大人哪,事到如今,卑职愿将金印暂押于老大人身旁,请老大人暂缓数月,卑职前往无锡常州查明回访,望达人同意 周忱:哼,哼,哼哼……,好一个廉明的知府,你暂将金印收回,本 院容你前往就是 况钟:谢大人,还求令箭一支 周忱:要令箭何用? 况钟:无锡常州非本职管辖之内,有了老大人的令箭,方可进去 周忱:来! 中堂:有! 周忱:赐他令箭一支 中堂:是 况钟:多谢大人(着急走出) 周忱:慢!此番前去,只限半月问清,若半月之内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本院当奏明圣上 况钟:大人 周忱:哼! (督堂下,况钟下) 第 六 场 (过于执得知况钟来查访,陪况钟来到肉铺查看) 过于执:(唱)他清正偏要来查访 赃证在偏说是冤枉 把凶手认作是善良 可笑他无知又荒唐 (白)大人,可有可疑之处? 况钟:贵县呢? 过于执:无处可疑啊 况钟:哪里可疑?有何可疑呀? 过于执:如无可疑之处,大人何必前来查看呢? 况钟:如此说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过于执:哎,大人乃为民请命么 况钟:那贵县你呢? 过于执:为着审理此案,虽说清当清正,据理而断,可大人说他们是冤枉的,想必另有高见 况钟:只怕空来一场,徒劳往返 过于执:哎,大人乃怎会徒劳往返? (二人与衙役再查看一番) 衙役甲:老爷,这有一枚铜钱 况钟:哦? 衙役乙:大人,这里又有一枚铜钱 况钟:哦?哦 过于执:难道说这两枚铜钱又有什么名堂在内不成? 况钟:再寻 二衙役:是 衙役乙:(指床头)大人,还有许多铜钱呢 况钟:这许多铜钱,好不令人奇怪呀 过于执:大人,那尤葫芦卖肉开店,想是那无意之间将一些铜钱忘在哪里也是有的,不足为奇 况钟:地方 地方:在 况钟:唤街坊上来 地方:是(出外喊:众街坊来也) 众街坊:来了 (众街坊上,下跪,白:与老爷叩头) 况钟:起来 (衙役搬椅上来,况钟坐下) 况钟:众街坊,尤葫芦平日家境如何? 秦老伯:回大人,尤葫芦家无隔夜粮,更无剩余的钱 况钟:(唱)尤葫芦家无隔夜粮 哪有这许多钱抛落地上 过于执:大人,那尤葫芦最爱吃酒,定是他喝醉了糊里糊涂将那些铜钱遗忘在那里 况钟:贵县 (唱)假若是三五枚或许遗忘 半贯钱抛地上情理不当 过于执:那依大人之见,这半贯钱是从何而来的? 秦老伯:也许这些钱是十五贯里面的 街坊甲:想是凶手杀了人,手忙脚乱把铜钱抛落地上的 街坊乙:可那凶手身上的钱可分文不少啊 街坊丙:或许那抓到的凶手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秦老伯:哎呀,只怕熊友兰 过于执:只怕那熊友兰不知床头有钱,如若知晓,他也顺手带去了 况钟:来 二衙役;有 况钟:将钱收起再看 二衙役:是(再去查看) 衙役乙:大人,这里有一小木盒 况钟:哦(拿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赌博用的骰子,为何这样 的重啊 衙役乙:大人,想是灌了铅的 况钟:哦!(拿起看了看)好像是灌了铅的 过于执:大人,这骰子家家都有,不足为奇 况钟:贵县(把木盒给衙役乙) (唱)骰子内藏铅非寻常 定是那赌徒恶棍骗人勾当 过于执:大人,那尤葫芦喜爱吃酒,定爱赌博,这骰子一定是他的了 况钟:众位街坊,这尤葫芦可是好赌么? 众街坊:尤葫芦经常吃酒,从未赌博 过于执:那就是他的亲友遗忘在这里的 况钟:他可有好赌的亲友常来常往 众街坊:他的亲友我们都认识,没有一个好赌之人 况钟:哦,众位街坊暂且退下 众街坊:是(众街坊下) 况钟:地方 地方:在 况钟:这街坊之中可有好赌之人? 过于执:自然有的 地方:这几位街坊之中无有好赌之人 况钟:除这几位之外呢? 过于执:他已说过无有了 地方:哦!有,有一个 况钟:叫什么名字? 地方:叫娄阿鼠 况钟:哦!娄阿鼠——!他可与尤葫芦常来常往? 过于执:自然常来常往,若不常来常往,这骰子如何能掉在这里呢? 地方:如今可不来往了 况钟:为什么? 地方:只因他经常赊欠油葫芦的肉钱,因此他二人就不来往了 过于执:大人 (唱)大人你细深究鄙人敬仰 只怕是苦收罗枉费心肠 况钟:(唱)要深究哪怕是费心肠 (白)贵县,你有要事,无须勘察,先请回 况钟:(唱)留我一人也无妨 过于执:查(摇头,下) 第 七 场 (东岳庙内,娄阿鼠准备求签,况钟扮作算卦的,上) 娄阿鼠:啊,东岳大姐呀,如果要是无事,我求上一个上上签 (况钟用扇子拍拍娄阿鼠肩膀) 况钟:老兄 (娄阿鼠吓到在地) 娄阿鼠:哎呀,你吓了我一跳 况钟:你要打卦么? 娄阿鼠:我在这里求签,打卦?不要不要,不要! 况钟:哎,老兄,老兄,求签不如打卦好 娄阿鼠:啊?求签不如打卦好? 况钟:是啊,若是心中有什么疑难之事,问流年吉凶祸福,只要打个卦,便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是想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找人能逢,谋事能成,赌博(碰了一下娄阿鼠)能赢,只要打个卦,便知分晓,万分的灵验哪 娄阿鼠:打卦好? 况钟:哎,打卦好 娄阿鼠:打卦好?(把签桶放回供桌上)啊,先生,请问你这是什么卦呀? 况钟:老兄请看,“观眉测字”,神明遍四方 娄阿鼠:你测字就测字吧,怎么还讲起观眉? 况钟:老兄,你若有什么心事,只要写一个字,便能判断吉凶 娄阿鼠:哦,测不成,测不成 况钟:为何测不成哪? 娄阿鼠:啊,我一个字也不认得,一个字也不会写,岂不是测不成嘛? 况钟:哎,信口说一个也好哇 娄阿鼠:啊?随口说一个字也好? 况钟:是啊 娄阿鼠:啊,先生,小弟我叫娄阿鼠,这个老鼠的鼠字,你能测得出吗? 况钟:测得出,测得出 娄阿鼠:测得出?啊,先生,你等一等,待我与你搬只凳子,你坐下慢慢地测,啊 况钟:啊,好好好 (唱)借测字慢慢看真相 但愿今朝定短长 娄阿鼠:(搬凳子来)哈哈哈,先生,请坐,请坐 况钟:老兄,你就测这个字? 娄阿鼠:哦,我就测这个老鼠的鼠字 况钟:哎,问什么事啊? 娄阿鼠:啊?哦,什么事啊?哦,什么事吗?(悄悄在况钟耳边说)官——司—— 况钟:噢,官——司——? 娄阿鼠:(忙从凳子上跳下)噢……,轻点,轻点,我呀能听得见,能听得见哪 况钟:你听好 娄阿鼠:哦,我挺好 况钟:鼠乃一十四划 娄阿鼠:哦,一十四划 况钟:鼠目成双 娄阿鼠:哦,鼠目成双 况钟:乃是阴阳,这鼠又属阴类,阴中之阴,啊呀,乃幽晦之相啊 娄阿鼠:(忙压住况钟的手)哟……,幽晦之相? 况钟:若沾官司,急切不能明白 娄阿鼠:啊呀,明白可是明白不得了啊 况钟:请问你是自测还是代别人测的? 娄阿鼠:哦?哦,这个字嘛,是我代别人测的,代测,哦,代测呀 况钟:哎呀,依字理而断只怕不是代测,哎呀!乃罪魁祸首呀 娄阿鼠:(忙拦住)哎吆,何以见得呀? 况钟:你看,鼠乃十二生肖之首,岂不是招祸之端吗?依字理而断,一定是偷了人家的东西才招出这样的祸事来的呀,呵呵,老兄,你说是吧? 娄阿鼠:哦,呵呵呵呵,哦,呵呵呵呵,哦,哦,呵呵呵呵,哎——,先生,你码头跑活,我赌场挥霍,哎,自家人,莫要讲哄话,啊,人家偷了别人的东西你哪能算出来,啊,你哪能算出来 况钟:哎,老兄老兄 娄阿鼠:哎呀,我呀不相信,我不相信 况钟:哎老兄,这有个道理在内呀 娄阿鼠:有个什么道理在内呀? 况钟:那老鼠不是擅于偷窃吗?所以才有这样的断法 娄阿鼠:啊?对呀,这个老鼠他就好偷个东东西西的,如此算来嘛— 况钟:不是吗? 娄阿鼠:哎,有道理呀有道理 况钟:有道理吧 娄阿鼠:有道理,有道理,有道理啊 况钟:还有一说 娄阿鼠:还有一说? 况钟:那家人家不是姓尤? 娄阿鼠:噢,(从凳子上向后倒下去,钻过来)哎呀,先生,先生 况钟:小心点,小心点 娄阿鼠:莫让你讲哄话,莫有要你讲哄话,又来了,我不相信你能把别人的姓也能讲出来,啊呀,我呀不相信,我不相信,不相信哪 况钟:哎,老兄,老兄,这又一个道理在内呀 娄阿鼠:还有一个道理在内? 况钟:那老鼠不是最喜偷油吗? 娄阿鼠:耶?这个老鼠就喜欢偷油,哎,先生你看(用嘴嘬几声)偷油老鼠,(又嘬几声)哎老鼠偷油 况钟:偷油老鼠 娄阿鼠:哎,偷油老鼠,偷油老鼠,偷油偷油,老鼠偷油,啊,先生,你不要管他是油也罢,盐也罢,你看我日后可有是非口舌连累的了吗? 况钟:怎么连累不着?眼下就要败露了 娄阿鼠:啊?怎么讲? 况钟:囔,你问的是鼠字,目下正交五月乃当令之时,只怕这官司就要明白了 娄阿鼠:啊,明白可是明白不得了啊 况钟:老兄,你要对我实讲,你究竟是自己测的还是代别人测的?你若说的清,我才指引的你—— 娄阿鼠:啊哈哈,啊,先生不要动,让我想一想,让我想想(背着况钟)哎吆,他那里——吓得我——,哈哈,先生,我是代别人测的,代测啊 况钟:你这位老兄,有道是四海之内皆为朋友,你有什么为难之事讲说出来,我可以替你分忧解愁 娄阿鼠:哦?啊?真的?啊哈哈哈,先生,不瞒你说,这个字嘛,我是(悄悄在况钟耳边说)自测 况钟:哦,自——测—— 娄阿鼠:(忙拦道)哎呀,轻点,轻点,我呀,能听见,能听得见哪 况钟:好,你若是自测,本身就不落空了 娄阿鼠:怎么讲? 况钟:囔,空字头加一鼠字,岂不是个窜字吗? 娄阿鼠:窜?窜什么? 况钟:逃窜的窜 娄阿鼠:哦,是逃窜之窜?啊,先生,你看我可能窜的出去吗? 况钟:要窜是一定能够窜的出去的,只是老鼠生性多疑,若是东猜西想,疑神疑鬼,只怕弄的上下无路,进退两难,到那时就窜不出去了 娄阿鼠:啊,先生的真乃是神卦,十分灵验,想我娄阿鼠就是好疑神疑鬼的,啊,先生,你看我什么时候走最好?啊,什么时候走最好哇啊——,啊,哈哈哈 况钟:若是走,今日就要动身,到了明日就走不脱了 娄阿鼠:为什么啊? 况钟:鼠字头是个臼字,两半个日子,原为一日之意,到了明日就算两日,就走不脱了 娄阿鼠:啊,啊,先生,你看看天色已晚,叫我如何走得了啊? 况钟:哎——,鼠乃昼伏夜行之物,连夜逃走,那是最妙的了 娄阿鼠:啊,对呀,这个老鼠乃是夜行之物,我;连夜逃走岂不是最 好的了吗?哎呀,哈哈,哎,先生,麻烦你与我算一算,你看我从哪个方向走最好哇? 况钟:待我算算看,鼠属行,行属东,东南方向去的好 娄阿鼠:东南方?哎,哎,先生,麻烦你再费心,再与我算一算,看看我是走水路太平呀还是走陆路无事呀? 况钟:待我再算算看 娄阿鼠:啊,再与我算一算,再与我算一算 况钟:鼠属子,子属水,水路去的好 娄阿鼠:东南方,水路去?先生,待我想一想,待我想一想。(走到一旁)东南方,水路去?无锡,关山,苏州,哎呀,我的妈呀 况钟:老兄,嘉兴,杭州,杭州不是个好地方吗? 娄阿鼠:哎?对呀,杭州是个好地方,哎呀,先生,如果呀要是现在有一只船开往东南方,我嘣咚一跳,它即刻开船,那该有多好啊 况钟:老兄,你当真要走? 娄阿鼠:当真要走! 况钟:好,我倒有一只船,今晚正好开船,往苏州一带赶赴行盐生意,只是么…… 娄阿鼠:啊,啊啊,先生,我一定多给船钱,一定多给船钱 况钟:哎——,老兄说哪里话来,银钱如粪土,人一掷千金,老兄若不嫌我的船慢,你我同舟而往 娄阿鼠:啊!你不是测字先生 况钟:怎么? 娄阿鼠:是我娄阿鼠的救命活菩萨到了啊(跪下叩头) 况钟:起来 娄阿鼠:(唱)我好比鱼儿漏了网 急匆匆逃进大海洋 况钟:老兄 (唱)从今后稳步履康庄 娄阿鼠:(唱)从今后向天涯高飞远翔 (白)先生,你的船只现在哪里呀? 况钟:就在前面河下 娄阿鼠:啊,先生,我就住在前面,待我拿几件衣服,拿些银两,即刻就来,即刻就来啊 况钟:来!(衙役上)快快跟上去 衙役:好! 况钟:来! 书童:在! 况钟:速到娄阿鼠家中查抄,如有可疑之物,连夜带回苏州 书童:得令 (二人下) 第 八 场 (大堂上) 况钟:带娄阿鼠! 衙役们:是 衙役们:犯人带到 娄阿鼠:叩见大老爷 况钟:你干的好事! 娄阿鼠:小人不曾干什么坏事啊 况钟:(指着证物)拿去让他看来 (衙役将证物扔到娄阿鼠面前) 娄阿鼠:哎,这些不是我的东西 况钟:抬起头来,你可认得东岳庙那位测字的先生么? 娄阿鼠:(站起,抬头一看)哎呀,我的妈呀。看来赖是赖不掉了,老爷,小人我实讲:那日夜静更又深,输的手中无半文,尤家肉铺未关门,为赊肉闯进他家中,苏戌娟不在她房中,尤葫芦大醉梦沉沉,只为谋财起杀心,害得他斧下命归阴,乱加罪名害别人,所讲句句全是真 况钟:让他画供 衙役:画供(让娄阿鼠画供) 况钟:狗才 (唱)因赌为盗伤人命 到头来定要受极刑 将囚犯押入天牢且待命 再传那无辜被冤的受害人 书童:苏戌娟熊友兰上堂 (衙役将二人带上) 苏戌娟熊友兰齐声道:叩见大老爷 况钟:熊友兰,苏戌娟,真凶娄阿鼠已被定罪,你二人的冤情已被平反了,打开刑具,熊友兰 (唱)还与你十五贯常州办货 (白)苏戌娟 (唱)送与你十两银皋桥投亲 苏戌娟熊友兰齐声道:多谢晴天大老爷 苏戌娟:(唱)真乃是爱民如子颂声载道 熊友兰:(唱)你比那铁面包公不差分毫 众人:(唱)伸冤理枉阴云扫又见天光晓 可恨酷吏心人命贱如草 幸喜的况太守秉公正把黎民保 把黎民保 (完)
闽剧剧本未获,本剧本来自山西省阳高县鳌石乡鳌石村鳌石剧团 晋剧剧本,渴盼拥有闽剧剧本《十五贯》 者上传分享!热切期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