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消得人憔悴——王仁杰自述写《柳永》前后 http://apps.hi.baidu.com/share/detail/31769483 3年前的一场大病,自以为完蛋了。病榻上,想到从此不能拿心爱的毛笔,在深夜里不断抽着烟写戏,心灰意冷之至。谁知天尚不绝我,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头壳尚未完全坏掉。于是写戏的念头萌生,不能遏止。毛笔玩不转了,电脑又学不会,就在手机上写吧。就这样,我在手机上写完这本《柳永》。用一句套话,“做梦也没想到”,我写的竟是柳永。 我一向不敢碰历史名人,虽然他们对我有极大的诱惑力。一碰他们,就是历史剧了,害怕。历史剧是剧坛上大手笔同仁们所擅长的,我不能。我的能耐使我首先怯于面对那些浩如烟海的史料,遑论又该如何去区处它们……因为我认为历史剧基本上就是历史,虽然它离不开艺术的“加工”。但是这次我写了柳永,一来是因为应人之约,不好推辞;二来是柳永的生存状态相对“单纯”,没有那么多“思想内涵”可供“深挖”,那对我是不能承受之重;三来我爱他的词。他是我的福建老乡,也许“普通话”如我一般艰难。我真不知他在中原是如何混的。 柳永相对单纯,首先他生活在北宋。那是一个不错的时代,经济高度繁荣,公认全球之冠。政治开明,也是历朝之最(衰败自王安石变法肇始,至蔡京父子止)。不杀士大夫,不以言论罪,让后人艳羡得流口水。文化艺术那就不必多说了。柳永一不经商二不务农工,花光了家里带来的钱,就凭写词的润笔,在汴京花天酒地,你说快意否?仁宗皇帝的“且去填词”,确实打了他一闷棍,苦恼了一阵,干谒去,玩山玩水,也是仁者寿者。后来做了小官,不得志,也苦恼的。但我以为,就凭会写词,会玩乐,为什么要让他当官呢?说不定当了是一个蹩脚的官,而词可能就是“羊羔体”了,得不偿失,就这点论仁宗没啥大错。 就事论事,李杜不一定要当官,这不一定是旧时制度如何如何吧?这些道理我在戏中帮“朕”说了。柳永的人生道路,从士大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看,是波折,但平心而论,这不能全怪社会。从写词与文学贡献看,则是幸运的。他沉浸于风花雪月间,浅斟低唱,如鱼得水。与女人们的那点儿事,有苦有乐,悲欢离合,无不成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你说古今中外能有几人?这也许只是我心中的柳七,我实在想不出高深的来了。因此,剧中的人与事,几乎都是有出处的,大抵正史、野史、柳词有载。如戏中所有歌妓名字,就取自柳词。仁宗事、干谒杭州太守等等,亦事出有据。包括那个有点儿刻薄的戏说八仙,只是我移到柳永对虫娘罢了。他的几段人生,基本都有触及,平铺直叙,无何惊人之笔。而以6首最有名的柳词为关目,亦为了彰显他的文学成就,使人们重读名篇,想及其人,缅怀那个时代的文光射斗牛,那是中华民族文化永远值得记忆的黄金时代。 柳词是那样绚丽多采,信手拈来,都能让人含英咀华。写他的戏,尤其是唱词,是无解的难题。长于我辈之世,更是有史以来自以为最有文化却最无文化的不肖子孙了。想到这点,很是欲哭无泪。我把《乐章集》翻烂了,也不能接近于万一。越剧是板腔体,与柳词的长短句大异其趣,这也增其难度。柳永在天之灵,望能原谅亵渎之罪。我自知这个戏,无传奇之故事,缺乏戏剧性及矛盾冲突,就柳永一生几件小事,拿几个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物来作陪而已。观者可能大失所望。但我尚存一点侥幸之心的是,那几首柳词,能唤起观者的诗情,而忘却所谓“戏”,忘却所谓的“矛盾冲突”。像《雨霖铃》一样,会让离别时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沉醉得一塌糊涂。这个伟大时代太缺少真性情了,愿这个戏能唤起我们的文化记忆,从柳永,到苏东坡……从《凤栖梧》,到《八声甘州》…… 再读《柳永》 越越http://blog.sina.com.cn/s/blog_3ffd8c260100s8yj.html 第一次看见《柳永》,是杭州访友时的意外收获。 在她的电脑上读完这个剧本,一时也想象不出,小梁公子化身成这样一个角色的样子。 与一群妓女耳鬓厮磨,长年落第,试图拍马还失败了,老态龙钟一事无成…… 事实证明,花痴总是在第一时间占上风的,当最喜欢的当代越剧女小生和最喜欢的当代戏曲编剧发生交锋时,俺果然忘了柳永,忘了史实,唯一的念头便是作者抒怀的念头怎能如此强烈,他写这个剧本时,难道完全没有想扮演这个角色的人是王君安吗? 郁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北京,朋友问起时,我方发现这个看了一遍的本子印象已如此深刻,从故事到结构到详细分场,都可以背下来了。 朋友听完以后说,这个剧本很好啊,除了花痴你能有些基本判断吗? 可以想见俺乍听此话时的勃然大怒。 但这句话的道理的确是这样的,身为一个剧作家,最重要的是对剧本本身负责,王仁杰并不是君迷,他本没有义务考虑什么样的角色演员能顺利驾驭,完成角色的过程对演员的气质又会造成什么影响。 许多年后也许我们仍会觉得杜丽娘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但当初情愿拗折天下人嗓子的汤显祖,又何曾想过哪位名伶会成为杜丽娘的第一个化身呢? 当我终于能平心静气地读这个剧本的时候,不得不承认,王仁杰毕竟是王仁杰。在大多数戏曲作品讲古人,只有姓名与古人对得上时,他做到了让人相信,这个柳永,的确是柳永。 也许真的是文人写文人,方能如此知痛知痒。这世上,有谁是真的崇高的呢?柳永也好,李白也好,他们身负才华,因才华而自负,却始终抱恨他们不在他们以为可以在的位置上。 郭启宏的《李白》中曾经有这样一笔,百姓盛赞李白,李白羞愧地说那个叫李白的人,做过许多溜须拍马、廉耻沦丧的事,引得百姓群起而攻之。百姓心中有自己的意象,总会将他们景仰的人架在高高的地方,想象他光明磊落,毫无瑕疵。 真的毫无瑕疵吗?人道柳永风流自赏,却往往避而不谈他流落异乡,被一群青楼女子养活的事实。柳永出身并不微贱,纵使他能轻飘飘地写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一个不曾沦丧了骄傲的士子,心中真能全不在乎吗? 就这一点来讲,《柳永》的第一场写得极为传神。 似乎是神仙也堪羡的生活,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在当中,明明她们爱他,夸他,念他,向他撒娇,怨他,嗔他,当他终于要提笔填词的时候,却忍不住落泪了。 之前酥娘的一句台词早已埋下了伏笔,的确,此时这柳七官人,早已不是刚来东京时“百万呼卢,十千沽酒,千金酬一笑”的贵公子了。 此时的他,屡试不第,流落京畿,已近十载。享乐固然能让一个人的思想暂时麻痹,却并不意味着这种隐痛不在了。“我和女乐命相连”,他的温暖之处,在于他不曾愤世嫉俗,他真心感念着他身边那群女子对他的好。他不将她们当作玩物,她们也用她们的暖,给了他荒凉中的慰藉。 柳安的出现是顺理成章的,少夫人的来信,也不过只是个契机。 这是柳永心中原本便存在的念头,藏得再深,仍然是他的渴望。 有人不满虫娘要伴读时,柳永的故态复萌。可试想,一个风流了十年的人,突然决定潜心读书,他能在顷刻之间洗心革面吗?一个人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从来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他的性格里若没有惫懒、狂狷、轻薄的成分,怎么天下士子千千万,偏是他的名字入了另册呢? 令人感动的却是最逢场作戏的风月场中,最不做假的那一点真。 不管虫娘此前在柳永心中是不是一个花月之伴,这个女子在这一刻愿以李亚仙自比,这一刹的震惊,已足够他记住这个女子了。 在网上的另一篇王仁杰的自述中读到,他是用手机写完这个剧本的。难怪这个剧本如此精炼,几乎全无废话。 写潜台词难,写人物的个性语言难,不将台词写成唠嗑,每句皆有所指更难。 王仁杰的文辞古雅,是惯来如此的,但更令人叹服的是他的准确性。再美观的词,如果不痛不痒,也令人乏味。即使是案头之作,剧本也不是纵容编剧的文字癖的。 如果说,《唐琬》完成了一个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王仁杰在塑造柳永时,捕捉到了这个“风骚骨、乞丐命”的词人最微妙的内心,并将每一点波动,都真实地描摹在了纸上。 作为词客的柳永不完美,性格中有许多缺陷;他颇有自嘲精神,皇上让他奉旨填词,他就又自虐又得意的,真的开始奉旨填词了;为求官,他也很愿意走走青楼姑娘的门路,只可惜官场之术欠佳,想拍马还拍在了马脚上;他遍走花间,却对花间女子的真心有执念,纵使绝情也不肯作假,说不清他是薄情还是多情。 似乎一转眼便到了晚年,蓦然回首,浮生如梦,忽然发现自己未立德,未立言,且再有没有余下的光阴让他立德立言。此时再夸赞他是个如何出类拔萃的词人,也补不了他心中的缺憾。如果他这一生从未甘心过自己仅仅是一个词人,什么能抵挡他悲从中来? 看作者自述,他安排仁宗皇帝说的那几句话,颇代表了他对柳永的看法。的确,词人何必一定要为官呢? 但这个看法显然不是柳永的,所以编剧也没有强加给他。 这不禁让人想起《唐琬》结局时的定场,“以百年论,谁愿为此事,以千年论,不可无此诗。” 与心怀抱负的柳永而论,终身不得志,是一件运衰无比的事;但后世因他的词作而唇齿留香的千万读者,却在感叹着柳永仕途不畅,着实是一件幸事。 唐玄宗是对的,宋仁宗也是对的,诗写得好的人,为什么不好好写诗呢?真要当了官,诗坏了,官也没当好,老百姓还遭了罪,岂非大大地得不偿失。 可当李白们悲愤地喝酒骂人,柳永们写一堆艳词自嘲的时候,怎能强求他们如此看得开呢?入世成就一番业绩的壮志若自小深入骨髓,他们便只好一直郁闷下去了。 《柳永》一共六场,每场都以柳词命名。 就所谓的戏剧冲突而言,远不如早年激烈。 契诃夫的戏最初也有人抱怨结构松散,戏不像戏,但终于人们渐渐发现,相比于太像戏的戏,平淡中的暗涌,反而能搅动观戏者内心最深处的波澜。 或许真的要在技法已臻化境,世事皆以洞明的时候,方能真正举重若轻吧。没有人喜欢狗血,但光见平淡,不见暗涌,也会沦为彻头彻尾的水戏、温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看《柳永》这样的剧本,真的很容易让人自惭幼稚的。 当花痴终于不被花痴蒙住眼睛,终于发现自己已有很长时间,眼里的美好只有光暖,其他不同世界的审美,都被抛得很远很远了。 还记得初次看《董生与李氏》,是在05年的春天。 那时对梨园戏一无所知,从小看浙百的戏长大的俺惊讶地发现,一个讲老秀才如何对隔壁的寡妇监守自盗、并把这两人的微妙心理表现得极为真实的戏,竟会产生如此古雅的美感。 这种美感与自小熟悉的越剧很不一样。它不是将人物高度纯洁化后,带给人童话般的美好;它因真实得入骨而让人相信,人的确是那个样子的。 芳华的《唐琬》好像是王仁杰写的第一个越剧,这个戏拿了梅花奖,同时也得罪了无数越剧迷。 凭心而论,忧伤地“浪迹天涯”,一生只爱一人,让无数少女泪如雨下的一代偶像;与那个怀才不遇了十年,眼看前妻跟了别人,百爪挠心之下,忍不住凑上去问她“想我吗”的中年老男人,到底哪个更接近真实的陆游呢? 我们可以爱上一个偶像,但实在无须否定文学人物存在的价值。 文学人物不一定是让人爱的,但一定是能引人思索的。狰狞也好,丑陋也好,虽不是每个人都用勇气直面真相,但直面真相的人,总归要比饮鸩止渴的人勇敢。 如果有人的笔能切入骨髓,让你或痛,或恨,或无地自容、或酣畅淋漓,或许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越剧《白衣卿相》凄切寒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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