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民间有一句俗话:“有女要嫁福州郎”。这是因为福州男人脾性温和,少有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观念,感情细腻,较能呵护、善待妻子,愿意帮妻子做琐碎的家务活,女人嫁给福州男人非但不会吃苦受欺负还能享清福。但也因此有人批评揶揄福州男人是“老婆奴”,缺少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笔者以为,前一种说法基本属实,福州男性确实大多具有性情较为平和包容,家庭责任感较强、对妻子较为尊重、爱护、愿意为妻子分担家务的特点。后一种说法却未免偏颇。因为福州自古以来从不缺乏热血激荡,大义凛然的男子汉伟丈夫。尤其晚清以降,当帝国主义列强汹汹而来,国家民族陷入即将被其瓜分撕裂的生存危机时,更有一批刚勇睿智的福州男子汉奋然而起,或以直面抗争,不折不饶,或以著书立说,启蒙破愚 或以慨然赴死,凛然捐躯,以挽救破败之国家垂危之民族。其中有敢于在英国侵略者坚船利炮的虎视中,毅然将英国鸦片商的两万多箱鸦片销毁于虎门海滩,且是“睁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林则徐,有翻译《天演论》,呼唤国人救亡图存、“强国保种”的启蒙思想家严复,有第一个把《茶花女》、《汤姆叔叔的小屋》等大量西方文学著作翻译到中国来,为国人了解西方社会与文化,也为“师夷以制夷”提供形象蓝本的林纾,有为变法图强,血溅北京菜市口的 “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林旭。而在中日“甲午海战”中拼死杀敌,为国捐躯的北洋水师将士中有许多福州人。以致在福州籍女作家冰心的童年记忆里,海战爆发后,她所居住的福州那条街上是一家接一家地糊上了报丧的白门联……。在作为辛亥革命奠基之战的辛亥年广州起义中,福州地区参加起义敢死队(时称‘选锋’)的就有四十多人,在战斗中牺牲,或受伤被被俘后被杀害的有十九人。《别妻书》所描写的男主角林觉民就是其中的一个。
林觉民之所以名闻海内外,近百年而不湮没,这不当是因为他是受起义总指挥黄兴所器重的福州敢死队员的召集者,在战斗中冒死冲锋,英勇杀敌,也不当是因为他受伤被俘后在公堂上仍情真意切、纵横卑阖地宣讲革命的道理,使得审讯他的清政府官员都被他的赤诚与才华所打动,有的甚至还动了不忍杀他的恻隐之心。更主要的是因为他给妻子写下的一封诀别书。这封“与妻书”是他在香港准备进入广州参加起义前夕,怀抱赴死之心用刚柔并藏的小楷字写在一方手帕上的,共有九百多字。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认真仔细地阅读罢这封信时,心灵就被强烈地震撼了,随之也产生了将这封信和与之有关的林觉民的事迹搬上戏曲舞台的念头。之所以有此念头,是缘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其一,这封信蕴含的林觉民对妻子和国家民族的感情太浓重也太深厚了,浓厚得化不开,相信这种纯然发自人性与灵魂深处的真挚情感,只要抒写得好,就一定会穿越百年时空的分隔,打动今天的广大观众,使之产生心灵共鸣的。而戏曲本就是以抒情为特点的艺术形式。其二,在这封信中,林觉民凄切地告诉妻子,他回福州组织敢死队准备参加起义时,本欲将真情告知妻子,后见妻子有孕在身,怕惊扰了她而不忍告诉,只得日日呼酒买醉,“当时余心之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这种痛苦复杂的内心世界和相应情景无疑是有内在戏剧性,可以组织成戏的。其三,为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挽救危难中的国家与民族,作为一介书生的林觉民敢于冲锋陷阵,慨然赴死,可谓热血激荡、大义凛然,但赴难之前,他又眼含悲泪,给妻子留下近千言的一封诀别长信,娓娓倾诉对妻子的深情挚爱,忆念和妻子度过的幸福美好时光,讲述自己为国赴死的道理,生怕妻子为之太伤悲而以婉语抚慰之,担忧妻子失偶太孤独,许以灵魂陪伴之……不仅把他对妻子的真情挚爱、爱惜呵护,同时也把他上对国家民族,下对夫妻家庭强烈的责任感表现得细腻委婉,淋漓尽致。这实是优秀福州男人的典型表现,是福州男人特有的文化性格使然。笔者认为自己身为福州男人,应该是能够比较真切的理解他、把握他,从而在剧本中塑造好他的艺术形象的。而且还感到,正因为能结合福州男人特有的文化性格去理解、把握和塑造他,更易于创造出一个不同于以往舞台上出现的革命英烈,包括秋谨等与林觉民同时代的革命英烈的艺术形象。 然而,能理解与把握林觉民的思想性格特点固然重要,用怎样的形式去结构剧本、讲述故事,把他和他的妻子,以及剧中其他人物的思想性格表现出来,同样重要。最初我曾想用传统的形式,用有头有尾、“开放式”讲述故事、设置与展开戏剧矛盾冲突的方式结构剧本,后发现不行,一是因为除“与妻书”外,关于林觉民的记载材料很少,未见有多少传奇性与外部戏剧性很强的素材可以运用,靠自己硬编,很可能失真,二是也可能使剧本面貌落于一般化,缺乏个性与特色。后来我想还是应当从“与妻书”题材的特质出发,结合自己对题材独有的艺术感受,寻找一种与之最相适应、最为吻合的艺术形式来表现。我想“与妻书”是一封书信,我读此信,似见林觉民满怀深情与凄切,凭窗坐于香港的一座临江楼上,遥望福州家乡方向,穿越遥远的空间,向独立自家“双栖室”窗前的爱妻娓娓叙来,剖明心迹,与之进行心灵对语。于是,便在剧本中采用了林觉民与他妻子陈芳佩在不同的空间里,凭借相互的“心灵感应”,围绕“与妻书”的内容,进行心灵对话来叙述故事的方式。另外,我读“与妻书”,但感其情感浓烈,文字优美,且字里行间,有情有景,情景交融,情真意切,诗意盎然,象是从心灵深处流出的一篇散文诗。又想到戏曲的本质就是剧诗,于是采用了我自定的“抒情心理诗剧”的样式来构筑全剧。至于剧中不可或缺的戏剧性与戏剧场面,我也主要根据“与妻书”中林觉民所表露的将与爱妻生离死别,却又不能对爱妻明言的内心矛盾来挖掘与铺陈,总之,一切努力,要使观众在剧场中感受到,这是一部诗,一部为福州好男儿谱写的有浓厚诗意、又有深沉与内在戏剧性的“剧诗”。 注:《剧本》月刊拟发表《别妻书》剧本,要我写一篇创作感言附在剧本后,我就写下了这些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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