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别记》的写作时代,约在清乾嘉之际或者更后些,系当时福州说书人根据本地民间传说,参考历史故事所拼凑而成的一种话本。作者曾署名“里人何求”,然对于他的生平略历,则究莫能详。民国《福建通志·艺文志》未见著录,在近人的著述中略有提及,亦语焉不详,是以本书的作者,究竟为谁,尚是一个疑问。或云“里人何求”含有不知何许人之意。话虽如此。亦非无线索可寻。《别记》本在括叙古迹题咏,常附有拂如氏之五七言诗,这拂如氏是否即系《别记》的作者,史无明文。但在第七回所附的“九仙山”两首诗,起句作“吾宗伯仲九神仙,修炼斯山汉代年”,似是作者与何氏有关。不过我们以为本书既属话本,则非出于一人之手,故可不必详究作者为谁。关于本书的来历,最初印行此书的董执谊先生在跋文里有如次的话: 《闽都别记》四百回(按:应作四百零一回,因第二百回有两回),约百二十余万言……其书合于正史及别史载记者各十之三,野说居其四焉。以福州方言叙闽中佚事,且多引俚谚俗腔,复详于名胜古迹,文词典故,多沿袭小说家言。虽属稗官,未始非吾闽文献之卮助,博奕犹贤,不可废也。 因本书用福州方言土语,以熟见的福州地名古迹,穿插历史故事,附会民间传说,描写福州社会生活,带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故雅俗共赏,深为一般大众所喜爱乐闻,拥有一定的读者。以前只有抄本行世,它和《榴花梦》一书同是福州租书铺的热门书,直到清末民初始有刊本,据目前所知约有四种。一、是最早的油印本(用销镪纸写成的);二、宣统辛亥藕根斋的石印本(以上两个版本均出自福州南后街董家,即董执谊氏);三、抗战胜利后福州三山书纸店的五号铅印本;四、最近福州古籍书店的复制本。至此书原名是否即是《闽都别记》,亦有不同的说法。本书二百四十一回有“前文结《双峰梦》全篇”之语,知此书的前半部当名《双峰梦》,目二百四十一回之后,则另有人拼凑续写。友人徐吾行兄前曾荐有一部《闽都佳话》的清末年抄残本,仅有数回,与流行本相较,内容颇有详简的不同,略可考见其发展与变化的痕迹,似此,本书还有一个题名…《闽都佳话》。 本书故事以福州东山榴花洞为开端,联贯到汉唐五代,特详于开闽王氏,经宋元而迄于清初,内容是很庞杂的,大小故事拼凑在一起,缺乏系统,时间观念很不谨严,文字亦欠雅驯,显然出于说书人之口,迎合市民听众的低级趣味,是以很有一部分的不健康成分及对于少数民族的诬蔑辞句。然书中保存有大量的福建(主要是福州地区)的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和谣谚,这种口头文学,值得民俗学家、语言学家以及研究福建地方史者和文学史者参考。随便举一些例子如下: 《说文》日:“闽,蛇种也。’’本书便残留有人头蛇身的神说和“山都木客”的故事,这可为探究福建原始社会的传说提供材料。福建的少数民族一一畲族系以犬为图腾,素有拜犬的习俗,本书亦有王妹生犬和绑钟(犬)与娥霜公主结亲的故事,把这一个历史故事保存下来,这和古希腊人说某族人为天鹅的子孙、牛的子孙等正相类似。他们虽是动物,但都具有人性和魔力。福州闽江流域有一种水上居民一蛋民,俗称“曲蹄”,历受封建政府的歧视与压迫,不得移居陆地,平日操着水上运输业务,又过着像浙江九姓渔户的江山船那样的生活,这在书中亦有所揭露。 陈靖姑的神话,是全书的一个重要线索,福州民间流传很广,是一种保婴、保赤神。解放前,福州城乡的社庙,俗称日境,都有临水陈太后祠,进行奉祀,并于每年正月元宵举行迎神赛会。在这故事中,不时穿插着降伏水怪山妖,为民除害的神话。而死亡灵魂的复活,在书中便演变成为“缺(嘴)哥望小姐”的故事。作者还借鬼神妖怪的喜怒笑骂的笔调,讽刺、揭露当时社会的黑暗,引述李考叙的《鬼方记》,认为鬼是不可怕的,倒是“鬼怕正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就在今天还是值得肯定的。书中又常以民间传说附会历史故事,把白鸡小姐的白妃说是柏姬小姐,这是指元行省郎中栖帖穆一门的死事,那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郑唐和曹学俭的故事,则是“徐文长型”的民间故事在福建的再版,集中表现中国人民的聪明与智慧,以及他们对于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的不满。 本书的另一个特点,即比较详细地描述福州地区的社会生活,如戏班生活、地方掌故、社会风尚等方面都有所讲说,颇可补充正史记载的不足,再则本书又保存大量福州地名的种种传说,如今天尚为人们所熟悉的钱塘巷、猪拇岭、鸭姆洲、银镶浦等,都加以神化或予以不同的解释,这种乡土味,对读者很有亲切感,可唤起爱乡的热情。 自五代王氏起,福州就是一个港口,海外贸易是很发达的,所以本书有一定篇幅谈到福州地区的商业活动和海外贸易的情况,残留有一些可供探索的痕迹。如法海寺旁之宦贵巷,原名番鬼巷;大桥下的泛船浦,原名番船浦,即当年泊番船之故处也。这番鬼巷是甭反映福州地区也曾存在过类似广州的蕃坊,也值得考证。总之,自宋以迄明清,外商来到福州者颇有其人,只因说书人对于海外情况不清楚,是以所反映山的种种颇非事实。书中还涉及当年福州较大的行业一一杉木行、中亭街鱼行。以及丝绒店、药材店、洪塘篾等;也谈到福州的典当、钱庄、汇票等等。并指出福州与台湾贸易的紧密关系,还多次谈到福州的商业区——南台。这方面的故事既有迎合小市民的兴趣的一面,也有对商人为富不仁和欺诈刁吝行为的鞭鞑。 我认为。书中最值得重视的,就是保存福州的大量方言、俗谚和民间故事,如为人民艳称的“荔枝换绛桃”的故事,以及“沉东京浮福建”、“看见枇杷叶,思量家母舅”,“潭贴拇”等俗谚,迄今尚在民间流行,足供学者参考。其间还有一般地方志所不经见的地方掌故,亦颇足珍。 根据以上所说,福建人民出版社重新整理出版这部书是有意义的,一是保藏福建文献;二是提供有益的材料,有助于研究福建历史。当然,任何历史遗产都有精华与糟粕,我们必须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慎重对待,具体分析。既不可粗暴,也不可笼统地表示赞同或反对.这是我们的态度,也希望读者能本着同样的精神阅读本书,做出分析,并给予评论。 附榕腔白话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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