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 兴犹未尽,岂能不饮?你我再来猜令拼酒,看看谁 输谁赢?! 郑芝龙 好,来吧!(与儿子对坐猜令斗酒)三顾茅庐! 郑成功 六出祁山!呵呵,我输了!(饮酒,又猜) 郑芝龙 七擒孟获! 郑成功 六出祁山……哎呀,我又输了。(饮酒)再来。(又 出拳)六出祁山! 郑芝龙 你这“六出祁山”,是屡出屡败。当年诸葛武侯北伐, 也是如此,一心平定中原,难免三国归晋。森儿, 难 道你就不会变个数吗? 郑成功 武侯北伐,屡败屡战,方显得英雄守志如铁! 郑芝龙 如今北进,只怕也如武侯北伐! 郑成功 那就更当要追效武侯,百折不挠!(再次出拳)六出 祁山!(又输了,再饮酒) 郑芝龙 你呀!都撞了南墙,还不回头。你怎么这么犟?! 郑成功 哈哈哈……犟,才像爹爹嘛!(悲壮而呼)六出祁山! 六出祁山……(醉卧而睡) 郑芝龙 (取儒衣轻轻地为儿子盖上)森儿,你脾性越来越像 爹爹了,可我为何总觉得你离爹爹越来越远了啊? 【风雨啸作,灯光隐去郑成功。 翁 氏 (上场)老爷,你为何还不安寝? 郑芝龙 夫人,我…… 翁 氏 (见夫神色有异)莫非是森儿又惹你受气了? 郑芝龙 这…… 郑 渡 (急上)爹爹!(见母亲在场,欲言又止) 郑芝龙 渡儿,纸包不住火,此事也该让你娘知晓! 郑 渡 爹爹,孩儿已见到了洪承畴大人! 翁 氏 (闻言一震,站立不稳)洪承畴…… 郑芝龙 (扶住翁氏,回向郑渡)说! 郑 渡 清廷已复起大军,誓将荡平八闽。洪大人要爹爹明 日即要赴北,归顺清廷。 翁 氏 啊!老爷你……你要归顺清廷? 郑芝龙 天意逼我如此啊! 翁 氏 不可,不可啊!烈屿岛是我郑家商贸之地,你何不 带森儿去往岛上暂住,远离杀伐? 郑芝龙 逃往烈屿,终非长久之计。况且,清廷也绝不容南 朝余勇留存片甲! 翁 氏 你若归顺清廷,定遭世人唾骂! 郑芝龙 若不归顺,森儿固执愚忠,如何能死了北进之心? 若不归顺,我数十年苦心经营的海商大业,将毁于 一旦!若不归顺,兵燹酷烈,荼毒生灵,八闽定复 作昔日之扬州、金陵!夫人,贤妻呐,适才老夫与 森儿对饮之时,他、他、他…… 翁 氏 他怎样? 郑芝龙 他、他、他竟言道“孩儿若是命丧清军之手,爹爹 就能矢志抗清”啊…… 郑 渡 娘亲啊,此番北进,若不是爹爹舍命相救,只怕哥 哥他早就作了清军刀下之鬼! 【雷电曳空,风狂雨骤。 翁 氏 (唱) 虺虺惊雷骤, 一霎手足冰。 夫丧节、心有痛, 子亡命、更堪惊。 好父子,偏逢乱世, 爱与怨,纠葛不清。 南朝覆亡已在即, 进退如履荆,难煞穷途末路人! 老爷呀…… 只怕森儿难从顺, 宁甘玉碎不事清! 国难救、已堪哀, 再不能父子成仇人! 若教骨肉相残, 此痛最伤心!最伤心…… 郑 渡 爹爹,洪大人严令你明日就要归顺,不能拖延! 郑芝龙 森儿乃大孝之子,若知我明日北上降清,他断不容 我悖主丧节,身败名裂。可我郑芝龙怎能为区区一 名,忍让爱子命丧于乱世杀伐! 翁 氏 老爷,明日还是让我骗森儿先离开安平吧! 郑芝龙 离开安平,该去何处? 翁 氏 烈屿岛! 郑芝龙 烈屿岛……好!夫人登岛之后,且把船只尽焚,绝 断森儿回航。老夫事成之日,定当亲驾艨艟,迎你 母子回转安平! 翁 氏 就依老爷之意。 郑成功 多谢贤妻体恤老夫之苦! 【五场 【一艘大船,桅杆高悬五帆,穿雾而行。 郑成功 娘亲,你为何忽然要往烈屿岛? 翁 氏 时局动荡,是你爹打发为娘先往岛中暂住。森儿, 你就留住岛上,与为娘作伴吧! 郑成功 这……娘亲,洪承畴频以厚爵,诱降南朝要臣。儿 为此心生不安,要守于爹爹身旁尽人子之孝!(传令) 军士们,升挂七帆,加速前进!送我娘亲登岛之后, 即速返航! 【桅杆升挂七面风帆,船过激流,随浪颠簸,郑成功 指挥航行。 翁 氏 (唱) 子可敬、夫可悯, 夫与子至爱至亲。 说不清他二人谁是谁非, 只觉得五内痛欲哭无声。 怕见他父子锋芒相对, 我只能骗儿离安平。 待到生米成熟饭, 再对吾儿说真情!(不觉伤心落泪) 郑成功 娘亲,为何落泪了? 翁 氏 (忙掩饰)是船速风透,娘才迎风落泪! 郑成功 (下令)快快落为三帆,减速缓行! 【灯光隐去郑成功、翁氏。 【大浪一声雷吼,马信、黄昭内喊:国姓爷…… 【董酉姑内唱:雷霆突传自九霄…… 【马信、黄昭接唱:督帅他归降胡妖…… 【一船出巨浪,桅杆挂七帆。橹兵、帆兵上,做摇橹、 拉帆动作。董酉姑、马信、黄昭上场。 董酉姑 (唱) 闻信心胆寒, 出窍惊魂飘。 马 信 (唱) 南安城乱成一锅粥, 黄 昭 (唱) 隆武帝仓惶逃遁离福州。 董酉姑 (唱) 阿森送母往烈屿, 残局有待谁来收? 急匆匆,驾船出海…… 马信\黄昭
(唱) 驾船出海…… 众兵勇 (唱) 驾船出海,追还国姓, 马信\黄昭
(唱) 追还国姓,救我南朝! (惊喜地)少夫人,快看呐!(指看)前面那艘船, 就是国姓爷的航船。 董酉姑 速打旗语,让他们停船! 【马信、黄昭做打旗语动作,灯光隐去董酉姑等。 【暗场中,兵勇报:启禀国姓爷,后面一艘船上,好 象有人向我们打旗语! 【光启,郑成功忙出舱,翁氏紧跟而上。 翁 氏 (感觉到什么,心头一紧)茫茫大海怎么会有人给你 打旗语?应该是看错了!你快下令,急速行舟。 郑成功 娘亲不是说船驶太快,风过透了? 翁 氏 为娘进舱内,你加速吧! 郑成功 好!军士们,升九帆,全速前进! 【光收起,隐去了郑成功、翁氏。 马信\黄昭 少夫人,夜暮黄昏,雾罩烟胧,打旗语也是没用! 董酉姑 速速换打灯语! 【灯光隐下董酉姑等。 【柱光照射着郑成功、翁氏。 郑成功 (指远处)娘亲快看,有人在向我打灯语! 【灯语不停地传递讯息。 郑成功 (看灯语,紧张地)娘亲,是酉姑用灯语告诉孩儿, 南朝有急变,我爹他出事了!(急呼)军士们,快快 落帆停航。 【马信、黄昭呼喊:国姓爷…… 【灯光通亮,风帆俱落,董酉姑等已过船。 郑成功 (心虚地)酉姑,我爹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董酉姑 阿森,公爹他…… 郑成功 (心头震颤)难道我爹他……(缓转过身看着母亲) 翁 氏 森儿,你爹他……他归顺清廷了! 【猛然一记惊雷掠过,郑成功失神呆住。 董酉姑 阿森啊,你的船离开安平港后,公爹他就带着叔叔 与同五百随从,北上降清了! 翁 氏 他怕父子成仇,叫你送我是假,独身降清是真! 郑成功 (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啊……(呕血昏倒) (唱) 凄惨惨,撕肝裂胆, 悲切切,泣血锥心。 (神智失常地叫着)爹爹不能降清,不能降清! 翁 氏 (抱住儿子)森儿…… 郑成功 (依在母亲怀中泣咽)娘亲呀! (唱) 爹为何剃发丧节自轻贱, 偏将铁膝跪胡廷? 翁 氏 (唱) 为了你,易帜拥新主, 免儿枉丧一命在北征! 郑成功 (唱) 爹为何折戟沉沙销锋勇, 自甘沉沦作贰臣? 翁 氏 (唱) 为了你,剃发事清室, 他把万般羞耻揽自身! 郑成功 (唱) 爹爹呀…… 你不该悖君事敌损节操, 忍抛下风雨故郡骨肉情! 父与子相濡以沫二十载, 一旦间分道扬镳成仇人! 情殷殷、心更痛, 恨切切、爱也深! 爹爹呀,你为儿觅生路, 为儿谋前程! 却叫儿生不如死啊…… 此身如陷九幽深! 翁 氏 (唱) 你爹他纵有千般不是, 儿当念父爱,莫把恨铭! 事如覆水已难收, 儿且从父改事清。 父子相逢日, 犹可再续天伦情! 郑成功 (心痛地)娘亲,你若早说,孩儿就能劝住爹爹。你 不该骗孩儿去往烈屿。害了我爹爹呀! 翁 氏 你爹说只要森儿去了烈屿,他所做之事,就与你无 关。以后人若要骂,就骂他一个人。森儿,你还是 随为娘先去烈屿! 郑成功 不!娘亲先往烈屿,孩儿要回航追赶爹爹,不能让 他降清啊…… 翁 氏 森儿,为娘也要随你回安平!若是你父子相逢,为 娘也好从中劝解,万不能泯灭人伦! 董酉姑 如今仙霞关土崩瓦解,清军长驱直入,已攻取福京 了。婆婆,你不能回返啊! 翁 氏 就是死……我也要死在我们的家中! 郑成功 (恸哭)娘亲…… 【董酉姑扶翁氏入船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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